Oct 10, 2010

一二三,去流浪

一同出发到台湾的共有十二人,但回程时却只有九人。另外三个延长逗留的,官方理由是继续探索台湾,体会不同县市的风貌,民间一般俗称:贪玩。除了待业中的我可以有多待两星期的奢侈,另外两人只有三天。考量了折返台北的距离和时间,于是三人约定一起到宜兰、花莲闯荡江湖。

与其他同伴临别依依的戏码落幕后,我们就需要面对尖锐的现实问题了:台北的房间已退,当晚的住宿未定;下一站要到哪里?乘搭哪一种交通工具?路线怎么规划?一百个问号正在等着我们。之前虽然曾约莫讨论过,但仍未有定案。有人觉得旅行时这些“哪里”,“什么时候”,“怎样”的问题很琐碎烦人,所以宁愿把所有问题交给旅行社解决,自己只负责专心观光、拍照就好。我想,这些大大小小的麻烦都是旅行的一部分,既训练个人的组织能力和应变能力,也让我和那个地方有“服务提供者”和“消费者”以外更多的互动。

留下来的三个人所组成的,绝对是一个经典的组合。我和雪嘉自念书时期就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是一起旅行还是第一遭。更经典的人物当然是李松荣。我们和松小弟除了曾在不同时期参与同一个学生组织,有着一份隔代的革命情感以外,基本上认识不深。自从在纽西兰和旅伴半途因故分开旅行后,我总是很坚持合不来宁愿一个人旅行的想法。所以,行前来不及问清楚另外两人八字的我,只能暗暗祈求祖先保佑了。

摊开地图,手指胡乱一指,我们的第一站马上获得一致通过:我们决定由台北搭火车到贡寮,晃一个下午然后到宜兰过夜。至于为什么是贡寮?答案简单到因为那是附近一带唯一我们听过的地方。潜意识可能是想去碰碰运气看可不可以遇到和核电厂有关的人事物吧。

这么随便(或称乱来)的三个人,真让人担心,你可能会说。
反正我们会说华语,和当地人沟通不是问题,
反正我们有睡袋,找不到住宿问题不会太大,
反正我们有三个人,去到不好玩的地方也不至于闷死,
反正我们还年轻,错了,就当作一种人生经历。
好,就这样决定。出发吧!

火车轰隆隆隆隆隆…在我们睡得东歪西倒的时候抵达了贡寮。到站后,三人环顾四周,再相视对望,大家的额头旁几乎都要冒出三条线出来:天哪,怎么贡寮站和外面的街上加起来总共只有一个人,就是车站里值班的那位仁兄。


交换意见后,不好意思,我们决定用“鸟不生蛋”来形容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

眼下火车已远去,进无道,退无路…正当我们迷茫沮丧之际,车站外经过了一辆迷你巴士,写着“贡寮派出所”。巴士司机向我们喊道:“龙洞!”我发誓龙洞是啥米地方我们完全不知道,但是三个人立刻很有默契地背起家当拔腿就往巴士方向狂奔!


一个龙洞地质公园,两耳尽是澎湃浪声,三个傻瓜冷得发抖,四下没有其他半个人


亚洲共有22个地质公园,其中20个分布在中国,一个在伊朗,剩下的一个在…马来西亚兰卡威!在国外看见“马来西亚”,总是忍不住要和全世界报告一下。


你看见泳池的轮廓了吗?你应该看得到泳池的扶手吧?没错,晴朗的季节里,这是一个开放给公众的海中泳池。


李先生发挥“豆油”本色,现学现卖地介绍起龙洞地质公园来了。

由龙洞应该怎样回到市区火车站?问了几个当地人,得到的竟然是不一样的答案。结果我们就瑟缩躲在小小的巴士亭里候车。时间一分一秒地过,风约刮越大,气温越降越低,天色也越来越黑,传说中的巴士却还是不见踪影。我们只能轮流瞎扯些傻话来抵御寒风和沉闷。不确定巴士是否真的会来,也不知道来的巴士会开往哪里。那种对于一切事物都没有概念,现在和未来完全不在掌控的感觉,本来应该是很不踏实且令人忐忑不安的,只因身边有他和她一起作伴,竟然变得好玩和值得期待了。浪迹天涯,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就在我们快要完成构思在龙洞向当地人敲门借宿的对白时,皇天不负有心人,巴士终于来了,还把我们从荒凉的龙洞带回文明迹象浓厚的福隆小镇。吃过便当,我们就继续乌龙铁路之旅下集,到宜兰去了。


历经一天的寒风和跋涉…还是觉得这便当的份量太大了一点…吧。


旅行的时候,不需要依照日常时间表,没有人会告诉你现在应该做什么。步伐变得轻盈,一切变得美好,就连小小的一个普通车站突然也值得驻足欣赏。


突然很有气质的李松荣@福隆火车站


岂有此理,同样一个地点,自己拍那么有feel的照片,却怂恿我们摆那么白痴的甫士 #*$%+?@#*


火车还没到站,再来一张

抵达宜兰时天色已黑,结果我们顺利在市区找到一间合适的旅馆,阿松更轻易地凭着附和老板“你们是来宜兰旅行的学生哦?”而获得了折扣。卸下背着一整天的大背包,让热水澡驱走疲劳,大家一起看着电视重复报道警员滥用暴力将槟榔西施过肩摔的新闻,一边回想这一天的种种趣事。一起流浪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

临睡前,再累我也没有忘记:感谢祖先保佑。

Oct 3, 2010

宜兰•自得

资本主义的盛行以及全球化的发展趋势,在带来财富、发展与便利的同时,也为世界每一个角落的人们复制了相同的问题,包括贫富悬殊、城乡发展不均。我们面对社会结构的改变,价值观的摧毁与重建,经济发展与环境的冲突与迷思。在发展的洪流当中,无法跟上脚步的乡区就注定由老人与小孩镇守,在寂静中凋零吗?
走!我们一起去宜兰,听听港边社区的故事,为自己找寻答案。

我要开始说宜兰港边社区的故事了..

很久很久以前,港边是个以渔业为主,农业为辅的海岸小渔村,居民以近海捕鱼为业,传承吹螺、牵罟的海洋文化。由于海运航路便利,位处边陲的这个地方引起许多高污染性的重工业设厂的兴趣。80年代台塑企业王永庆欲在此设厂,引发民间与地方政府共同抵抗企业与中央政府的经济决策计划 。1986年台电拟在港边兴建一座占地245公顷,年燃煤量1500万公吨的大型苏澳火力发电厂,点燃了民间自发性的环境保护意识,强力反对并抗争近八年。

曾担任港边社区发展协会理事长的林银河教授把社区的故事娓娓道来。

1970年以后,社会变迁造成环境污染,使到渔业资源萎缩。传统渔业因而没落,社区也面临人口外流、老化的困境。港边社区发展协会的愿景是“建立一个非物质满足、有幸福、有快乐、有自信、安全、健康、多元的社会环境”。他们希望落实在地特色,利用再生资源,提升心灵层次,并把阿公阿嬤时代的生活智慧再找回來。


阿嬷ㄟ灶脚是阿姨阿嬷们烹煮营养午餐给社区里的老人和游客的地方,主要以海边捡来的漂流木为燃料。这里除了是社区的公共空间,更是凝聚大家的重要场域。


阿公ㄟ工寮重点是木工教学,将回收的木材当作材料,教导居民和游客制作玩具、桌椅、指标、路牌等。社区协会更曾号召村民利用回收木材,完成每个人梦想中且独一无二的椅子。


港边社区提倡永续生活形态,除了住户雨水回收,也建造干式环保厕所,取名阿祖ㄟ便所。以木屑对非再利用的方式延续永续理念,也减少污水排放问题。

港边社区营造的方向在于发挥在地特色,发掘居民的自信心。社区里的阿嬷们都上画画班学习作画,并且已经举办两次画展。对社区的记忆和生活内容是阿嬷们的画画题材和元素,作品反映了社区生活形态,也记录了社区的历史。除了画画,阿嬷也学习舞蹈和戏剧,在社区协会成员和艺术家的协助下,将生活经验编成短剧并于社区内演出。

社区长期的耕耘吸引了外来的艺术家加入志愿协助。一幅幅社区居民的生活写照也变成了壁上的泥板画。


美术活动让阿嬷成为快乐、自信的一群。


雁鸭和飞鸟是无尾港社区常见的候鸟,所以也出现在阿公阿嫲的画里,最后由艺术家把它们转化成社区的地标。

环境永续理念及再生艺术也是社区协会主要推动的理念。社区活动一律不使用免洗碗筷,同时进行零废弃物宣导。社区居民将百件旧衣通过植物染方式,旧衣新染,发挥再生艺术精神;另外也提供DIY制作批萨活动。


港边社区让到访者有机会亲手制作批萨。


DIY成品-培根香肠批萨。



社区居民昔日居住的石板屋除了是集体回忆,也是社区一大特色。


社区发展协会行政中心内挂满居民心中的话和愿望。


我所注意到的不同:这里没有7-11,比较少红绿灯。


我将来要做些什么:开大卡车因为我想跟我爸爸一样壮壮的。


阿公阿嫲和我们,竟然意外地搭调。很喜欢这张照片的感觉。

离开台北市的那个星期天,我们在一个雨后的下午到访港边社区,分享他们的故事和经验。在这么一个小小的乡村里,还有这么一群热心的人,奋力抵抗全球化的洗礼,重视社区个体的经验和想法,同时协助他们发掘长处,找到自信。踏入港边社区就让人感觉很舒服自在。

不管是台北市或是港边社区,对照我们的国家都愈加提醒我们对于自由和民主的殷切期盼。偶遇坐在家门乘凉的阿公阿嫲,一位懂得说福建话的朋友上前攀谈。“哇郎底马拉西亚来,诶晓公福建话,tapi…”一旁的我们笑成一团,马上纠正这位朋友:生长在台湾的阿公阿嫲是听不懂“tapi”的啦。

嬉笑的当儿,那一刻的我突然有一种领悟:也许我们打从心里羡慕台湾的进步和空间,但是我们必须紧记:我们是马来西亚人。或许可以借镜台湾的经验,但是国家未来的路,一定要我们自己去摸索,去一步一脚印地走出来。